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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一擲孤註離恨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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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兄有事吩咐一聲,梓楓定竭盡所能。”暮梓楓趕忙接過茶,雖然往日裏也曾到殘音樓喝過二師兄泡的茶,但這一杯卻意義非凡。

一聽他有事拜托別人,索細宮跟吃了石頭似的,西流宮和末雪空都斂了斂眉,明顯是戒備他,扶挽音一眼掃過三人,墨眸裏轉動半圈的狡黠極快換成了溫和之色,他從袖裏取出一根橙色的朱釵,對暮梓楓道:“你與七師妹都破封有些時日了,三師妹的身份也眾所周知,這幾日我去了陰陽城調查五師妹的前世,也曾到幽冥界詢問過十一少,皆不得而知,或許五師妹的身份不在三界六道管轄之內,六師妹你掌管另外一方天地,可否替師兄查一查五師妹的前世身份?”

話一落地,月光暗淡漸燼,總算知道他想幹嘛的西流宮心間咯噔一沈,眉頭擰的更緊冷冽,末雪空則松了一口氣,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早些知道墨雲瑕的前世也可以早一日做打算,魔與邪的相戀不如正與惡的結合,毋須經長久別離。

“好,二師兄隨我來吧。”暮梓楓連考慮都沒有就一口應下,雖然這種做法無異於觸犯三界六道訂下的規矩,但如今各界無主誰會來追究責任?她非頭一個開此先例之人,也不會成為最後一個。

扶挽音以笑做答,有意朝末雪空那望上一眼,便聽末雪空對身後的西流宮與索細宮道:“既然來了就一起看看吧。”

索細宮萬分樂意點了頭,如果墨雲瑕前世不是正道,那剛好能和西流宮湊在一起,省了原本就冷冰冰的人終日失神發呆,活像個冰雕的。

“走吧,看看墨大美人和你有沒有緣。”索細宮拉著西流宮跟著去了,兩人身後淡月漸隱晚空,若隱若現的光暈好似西流宮隱隱跳動的心,有著極薄的蒼涼。

半個時辰眨眼即過,此刻已近子時,內殿依次走出幾人,暮梓楓蹙著眉不說話,‘夜鏡’裏顯示出的墨雲瑕前世乃是菩提老樹修成佛之後留在深山裏的一個念想,非魔非仙非妖非人,確是三界六道外的生靈,也可以稱之為聖靈。

扶挽音隨手把朱釵收進袖裏,正對暮梓楓道了謝,就見幾名暗士出現在冥宮外,“少主,墨雲瑕於南墓山附近有難。”

“定是妖皇覆活尋仇來了,快,言水宮還在那。”索細宮一聽立即離開了冥宮,把墨雲瑕的身份拋擲九霄雲外,而西流宮剛踏出一步卻被末雪空攔了下來,“離她遠點。”

言罷末雪空摔袖離去,白光在冥宮前轉瞬即逝,一時間四處寂靜,月光輕盈,沈默如夜風包裹住臉色蒼白的西流宮。

懸殊的身份決定了未來的道路,可為何我的心還記掛著微風清鳴的那一日,你在我懷裏露出的那一份光彩朦朧。

也不知等了多久,西流宮終在薄薄的月夜下一步步走進了黑暗,或許是月色太過寒涼,暮梓楓似乎看見了他眼底的冷淒,深入骨髓,扶挽音則笑而不語,神色不見絲毫緊張。

“二師兄,可否把五師姐的朱釵再予我看看?”等到西流宮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裏,暮梓楓才露出愁容,墨雲瑕的身份有蹊蹺,因成佛者一個念想而存立在世界上並不是不可能,但仔細一推敲就能發現漏洞,夜鏡裏出現的菩提樹是修煉了五百年而得道成佛,也就是墨雲瑕應該於五百年前形成,絕不可能是師傅曾說過的飄蕩三界六道七百年的游魂子。

“沒有五師妹的允許我們任何人都無權調查她前世,今日二師兄不過是想試一試。”扶挽音對她讚賞的點了點頭,他拿的並非墨雲瑕的朱釵,而是幼時收服的一個聖靈的貼身物,確是菩提樹成佛後的念想。

暮梓楓恍然大悟放心了不少,走到案幾旁點了一盞青燈,道:“五師姐在南墓山遇難也是二師兄想試一試?”

青燈的弱光堪堪照亮宮內面對面的兩人,暮梓楓昂首,雙目盈盈註視著眼前的人,疑惑道:“記得上一次,大師兄也是在冥宮中,我施計讓他與西流宮起沖突,可就是那時我萬萬想不到五師姐會突然間出現,二師兄,你可是要告訴梓楓五師姐與西流宮有情?”

扶挽音並未回答,緩緩踱步出了冥宮,像是在思量什麽,暮梓楓著急著跟在後面,一臉擔憂:“二師兄你千萬要阻止,且不說五師姐前世身份是正是邪,即便是邪道,破封後的她豈非是要受愛情與親情相殘的苦楚?長痛不如短痛,若還有梓楓出力的地方二師兄盡可來說一聲,梓楓義不容辭。”

扶挽音側過身凝視她,幽黑的眸光淌著暮梓楓無法觸及的深意,他潤雅一笑,拍了拍暮梓楓的肩膀以示安心,“沒事了,天色已晚師兄就不打擾了,六師妹早些休息吧。”

言罷他帶著一直守在殿外的千葉走向了濃夜,風吹動蒙蒙月色,暮梓楓望著委地墨衫穿過刺破夜空的竹林,漫天竹葉簌簌款落,歇在那人的烏發上,沾了淡淡淺香迎風而去,她忽然感覺心被莫名的扯了一把,當下小跑數步奔出殿外,緊促的呼吸聲在安靜的夜晚裏尤為突兀。

她曾為那人的魂拋卻生死入陰陽城,闖幽冥界,夜裏多少苦相思,如今再回首卻是紅塵飄渺,踏出的何止萬丈時光?而她記得的依稀是玉茫山巔,那人眼中有晶瑩的光澤搖曳,在玉樓上款款一笑,驚艷她半世芳華,不知不覺……竟又紅了眼眶。

“二師兄!”

暮梓楓失口呼喊,只見那人在遙遠的視線中回眸一笑,素顏似玉,葉落如雨,卻漸漸在夜幕的風簾下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我點這一盞青燈,不過是想在短暫的時辰裏,把你的容顏深刻在心底。

扶挽音回到亂花山莊後,不出所料的是末雪空正站在殘音樓外,見他回來開門見山就是一句:“你已知妖皇在冥宮為何不早些去尋?偏待今日讓我去看這出戲。”

千葉見狀自覺的上了樓,扶挽音微微一笑,三日前慕奈蘭就已經告訴他妖皇服下了元嬰,即便找到了也無法接近,至於為什麽不通知魔界玄子,無非是那狐貍記恨鳳傾泠在修劍道受傷這件事,故意捉弄魔界玄子來著。

“妖皇一事多說無益,大師兄深夜在此等候莫非是對師弟今夜的安排有所不滿?”扶挽音繞過他旁邊徑自坐下,藍玲瓏聖光比玉桌旁的燭火更清冷。

末雪空忽地揚唇冷笑,“你既然有意分開他們又為何要故意試探?若我放西流宮去南墓山你豈非想成人美事?”

扶挽音挑眉不語,始終眼含笑意不慍不火,末雪空盯著他看了許久卻還是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當下放話甩袖走人:“既然我是亂花山莊的大弟子,就有責任避免雲瑕誤入歧途。”

“或許你替她安排的道路一路平坦,但卻未必是她想要的。”扶挽音晃了晃手中的玉杯,聲音喃喃似低語。

翌日正午,婉約的日光倚在亂花山莊外的枝樹上,靜謐的一切似夜半小雨,叫人一陣悵然若失。

吹了一整夜笛音的墨雲瑕站在墨絡樓頂定定的註視著難得出現在大殿前的末雪空,日光下那一身白衣似籠一層異彩,碧發流瀉滿肩如一季春夏,如描似削的身段卻過於單薄,顯出了漠漠孤單。

“大師兄。”

“你想和我一起去?”末雪空聞言點了點頭,卻未轉身,昨夜他亦整晚未眠,墨雲瑕吹的那曲笛音正是他所熟悉的,兒時常聽清風錯吹奏。

“嗯,莊中也無大事。”這八九年來守望後山不知不覺成了一種習慣,如今看不見清風錯的身影墨雲瑕總覺不安心。

她話音剛落末雪空就轉過身,日光隨著他的動作懶懶眷戀在他側臉上,膚白如毫無艷色的雪,墨雲瑕吃了一驚,“大師兄,你是否身體不舒服?”

說著她便伸手過來欲探手腕,末雪空輕巧避開,“我另有要事交代你,去陰陽城查一下七師妹的居住地,若那沒記載你就再去趟冥宮,務必要找到七師妹的所在地。”

勒緲雲破封後沒再回來,據說邪靈體也只有在天黑的時候才現身,想要找還頗為棘手,墨雲瑕點頭應下,見末雪空要走忙道:“不等二師兄回來嗎?早上我看到天剛亮二師兄就出去了,應該也快回來了。”

“不必。”提起扶挽音,末雪空臉色冷了數分,化碧光離開了亂花山莊。

墨雲瑕有些不解,大師兄對二師兄似乎有偏見,每次見到二師兄臉色總是不好看。

末雪空剛走,亂花山莊外就響起了馬蹄聲,墨雲瑕走出去一看,正見扶挽音翻身下馬,她過去把馬牽住,道:“大師兄已經先去幽冥界了,二師兄你一早便出門想來還未用膳,不如先休息片刻吧,讓雲瑕去做些清淡的。”

“無礙,莊內事務就有勞五師妹處理,若有要事遣仙鶴來報。”扶挽音微微一笑,風吹起他散在身後的烏發,催出淡淡的淺香。

二師兄無論多辛勞總不失氣度,很容易令人忽略他也許已數天未休息,他這般以大事為重,墨雲瑕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得藏好關懷的神色,道:“大師兄讓我去陰陽城查找七師妹的居所,莊裏近來倒無要事,但若妖皇……”

“無須擔心,他法力剛恢覆不久,那一戰妖界全軍覆沒,短期內想要大費周章覆仇無異於自斷後路,你放心去吧。”扶挽音安慰著開解,勒緲雲的住所那日從修劍道回來他便已通知了末雪空,看來末雪空心知今日去幽冥界不會那麽容易帶走清風錯。

墨雲瑕這才放下心,妖界在亂花山莊被幽冥界與魔界聯手剿滅,此等深仇換做誰人都不會甘心。

兩人在亂花山莊外分開,扶挽音獨自站在大殿上,藍玲瓏之光隨著視線悠悠遠走,如果清風錯今天不醒末雪空必不會罷休,但若就此讓兩人離開幽冥界豈非前功盡棄?該怎麽做才能雙方皆如意呢?想必慕奈蘭已有規劃。

他到三途河時魔界三宮已等在那,他也不在意索細宮見鬼的表情微微一笑往裏走去,剛要進孤燈處就被西流宮握住了手臂。

扶挽音目光輕盈,挑了挑嘴角並不說話,言水宮扯著索細宮站的遠了些,西流宮才開口:“我可以順從你的意思,以後不再暗地裏跟著她,也不會與她有任何糾葛,但你也要答應我絕不讓她出任何意外。”

扶挽音一字一句聽他說完,唇邊笑意越發濃厚,他動了動手臂,西流宮卻固執的不松開,大有得不到答案不罷休的意思。

扶挽音也未再動,反而就近微笑的看著他,墨眸深沈的暗光直入對方眼底,“在下雖為雲瑕的兄長,卻不該是護她終身之人,西流宮主恐求錯了人。”

西流宮一怔,還來不及細品他話中深意手便被不冷不熱的拂開,反應過來時孤燈處的扶挽音已由朱砂隱領著踏上了曼珠沙華道,雍容的身影眨眼間消失在視線裏。

“你惹他了?但看你這個表情莫非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索細宮忙著八卦,言水宮卻片言不語,情為何物難道說他這個苦戀仇家幾千年的人還會不明白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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